外出、商业区、电影
上午加紧时间学习了两章教科书,因为我计划后半天外出。身在公交车朝太阳的一面,午后阳光令我怀疑衣服是不是穿厚了,但之后阴冷的地铁站打消了我的顾虑。车厢中的一块小屏幕在播放一个个大学的宣传片,提到民国时期。我想那时国民的心情是不是更好一些,尽管现状糟糕,但一粒粒种子被播下,想象中的未来只会更好,而现在,人们看不到进步的前景。8号线到达梨园,人潮挤挤,地下隧道中弥漫着油烟味。带孩子的女摊主;“烤肠五元两根”——我对它很抵触。这个风景区我其实已经来了许多遍,但我还能去哪呢,它也不坏。正值梅花盛开,轮椅上的老人也被推来赏花,花瓣别在女孩的头上,这里是相机的阵地。我发现一片杉木林,绿草尚浅,没有铺路,正当我仰头时,我看到每隔几棵就有一棵树的腰上勒着三只摄像头,这是片无死角的树林。我走至景区尽头最南端的半岛,一位老人在拉着小提琴。一名女生在湖沿的石板上跑了几米,又突然停住,像注意到什么,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条鱼,小手臂长,身体摇摇晃晃,头部右上方有一块血的伤口。“它受伤了吗?”我问。“对,应该是被岸边的人用石头砸到了。”“流血了,很没有活力。”她看了一会儿后又在石板上跑开了。这条鱼谈不上游动,只是顺着水流漂浮着,和身下的水草一起摇摇晃晃。它仿佛在故地重游,和老朋友道别,水草、柳树、小提琴,渐渐远离岸边,消失在远处的粼粼波光中。
天气转阴,我决定地铁中转至商业区吃晚餐。我衣着得体,轻车熟路,流畅使用着城市的公共设施。我常锁定一个身影,自言自语对她说着温柔的话。看来许多问题随速度而来,那么多身影擦肩而过,我们无法对每一个用情,更适合我们的或许永远是那个邓巴数,而现在置身于人群的洪流中,我们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触,因为我们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消失。并且,符合你注意力的对象一个个出现,每一个似乎都不值得放在心上了。但如果发生一个故事——微小却可贵——能将你们划分出来……但故事是天赐的。如果发生了一件威胁整个共同体的大事——起码包含这节车厢——或许会有一个人站出来,向大家宣讲着什么,或读出一首诗。
我发现我不应该来这里,更糟的是我为自己设定了目标——吃晚餐。乘空中扶梯直达高层,每一家餐厅都人满为患——只有饮食不衰。我陷入寻找中,室内热火朝天、人声嘈杂,我的注意力被稀释进这座——人、气味、灯光、商品组成的——搅拌缸中,我从顶层找至地面,四下里稠密繁华,我的大脑空空一片,什么也没有抓住,我不能在这里了,我必须离开。
我在路口一名女孩的摊位买了三块面包,看起来很可口,这让我感觉非常好,因为我们都是具体的人,以各自的声音说话,友善相待。网约车司机吐嘈起了他的饥饿,说接完我这单今天便不干了,还有这连续的堵车,因为今天恰逢礼拜六,还是个节日。“晚上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。”我说,于是我们便聊开了。堵车时,他用一台手机刷着短视频,其中一条讲述《哪吒2》火了之后中文歌曲袭卷国外,他便问我《哪吒2》看了吗,如何。“看了,还不错。”我回道,他便张罗起了买票,我告诉他从哪里买。“得找个娘们儿一起看,二手娘们儿,”他说,并将“二手娘们儿”重复了许多遍,语气很舒坦。我笑了两声作为回复——我已经不将规则看成多大的事了。
电影《初步举证》,左侧的女生姗姗来迟——这场电影大多是女性。影片开始,律师在方寸之地精湛地演绎,激烈而压抑,我等待她崩溃的时刻,痛哭的时刻,或许我等不到,因为现代人是不在台面上哭的——这条也许可以发在朋友圈——但她哭了。“This is me.”作为律师,“This is me.”作为原告。电影结束,我两侧的观众均未离席,仿佛在回味电影,于是我被卡在中间——回味电影。我今天消费了这部电影,或许我明天可以再来一次,“二刷”——是这个说法——但“刷”这个字太机械了。但等等,现在我喜欢它吗,我无法回答。这部电影适合当今潮流,这潮流不错,想迎合这潮流的木瓜脑袋也会说喜欢这电影。律师一个人滔滔不绝——她花了多长时间记词?——她的话在这么长时间里钻进我的脑袋,拉扯我的思想,我什么感觉,我作为我存在着吗?左侧的女生起身了,于是我也离场。
将近10点,我走至主干道边,如果我就这样站在路边,我就像一个等车的人,这一点也不奇怪,于是我站在路边,湖对岸的楼群灯光点点。我转身登上好似梯田的平台,回头看了一眼对岸的楼宇,依然那么迷人。